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离异割不断血缘亲情

1998-12-03 来源:生活时报 本报特约记者 钟思潜 本报记者 习燕燕 我有话说

家庭夫妻的昨日离异不是我们今天探讨的话题,重要的是离异者如何以理解、信任和爱去面对今天和未来……

深秋的北京,香山满山遍野的黄栌红枫像燃烧的火,讲述着一段段感人肺腑的故事。

香山脚下的一间会议厅内,全国30家电视台的青少年节目电视工作者,正聚精会神地观摩北京电视台青少部《争上游》电视专题片《离异家庭》。

人们屏住呼吸,随着画面四个离异家庭的子女和他们的父母直面相对地交流,一段段撞击人们心灵的话语和一桩桩血浓于水的故事,使人们不禁动容潸然泪下……

北京广播学院教授朱羽君在研讨时说,演播室内孩子们纪实性的谈话节目,真实生动,展示了他们的本真,《离异家庭》这个节目非常感人。北京电视台副总编辑兼青少部主任张晓爱对记者说:“这个节目揭示了人类不仅要物质需求,而且更渴望血缘的亲情,心灵的对话。节目播出后的社会效应不可低估。”因此《争上游》栏目获得第4届全国少儿电视“金童奖”就在情理之中。

直面公众的勇气

把离异家庭的成员请到演播室来并非一帆风顺,它需要当事者直面公众的勇气。为此,该节目的制片、主持人文燕和导演霍然颇费周折,“我们做到了,出于人的责任感和情感,我们做到了。”

今年初,文燕一直想做更有思想性的节目,而对于离异家庭这个话题更是萦绕心头。但是离异家庭没有一个愿意来现场,特别是重组家庭的怕破坏后来人的感受……但他和霍然并没有灰心放弃,认为对于这个社会敏感的话题,对于牵扯其中的人和事,需要给予更多的关注。直到今年夏天,他们找到了北京149中。

149中校长钱家骏面对导演霍然真诚恳切的目光,立即拍案:“行!”对于这个节目旨在离异家庭父母与孩子沟通的主题,校长早有同感:“孩子未来的命运掌握在父母手里,父母应该知道这些孩子心灵上的创伤和痛苦。”

导演霍然用了3个星期时间与149中高一年级100多个学生一次次交谈,最后从二三十位离异家庭孩子中确定了4位,他们的家长也为真情所动,同意走到镜头前。大家都说“真是个奇迹”。

我想和您做朋友

《离异家庭》分上集《我想和您是朋友》和下集《您懂我心吗》。4个离异家庭的孩子和他们的父亲母亲,全部来到现场,开始了第一次真正的沟通对话。

三个女孩和一个男孩都处16岁的花季,一水儿的短发,显得很乖巧。但今天稚嫩的脸上没有了昔日的轻松和笑容;而家长们神色黯淡,有些局促和不安。随着节目的开始,现场气氛渐渐凝重起来。

一号家庭女儿小赵声泪俱下地说:我3岁时,父母离异了,母亲远走,对她没有什么概念,爸爸总是忙,好像没有时间听我说什么,而且他特别情绪化,我要是犯了错误,他一到气头上就对我说:“你走吧,你要是能自己生活你就走吧,我们家不要你了。”这是对我最大的伤害,爸爸你知道吗?那种情绪里我根本没法跟他说什么,我觉得他这样说太残酷了。其实我也想说,希望爸爸了解我,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,其实我真的很爱他,我很爱我的爸爸。现在我和爸爸之间,仅仅是父女关系,吃饭、穿衣、要钱、交学费,仅此而已。可我希望能跟他成为好朋友,特别特别好的朋友,毕竟这个世界上我只有这一个爸爸。我希望他是我最值得信任的人,就是有什么事都只能跟他说的那种。可有些事我从来也不能跟他说,比如说我很想见13年没见过的妈妈……”

小赵的爸爸赵先生双眼闪着泪花倾听着,他吐露自己的尴尬,承认父女交流困难,缺乏沟通,显得真诚。

在谈到孩子最大的愿望时,父女异口同声地说:见到妈妈。父女的心贴得更近。

最后,小赵送给爸爸的礼物是一袋子的大青杏。她回忆道:小时候我就知道爸爸最爱吃杏,我和大妈去医院看他时,大妈也是买的杏,可爸爸嫌杏太贵,舍不得吃,他要攒钱给我买衣服。我长大了挣了钱要给爸爸买杏,让他每年都能吃上杏。真是杏酸心甜,爸爸微笑着抹着泪,欣慰地看着女儿。

二号家庭女儿小王心情沉重地追忆:我爸和我妈在我上六年级时离异,我随妈妈生活,我妈受到的伤害特别大。她一直很辛苦地带着我,我希望她能再有一个温暖的家,我妈妈很关心很体贴人,一心就想把我带大……

父母离异时,小王正是一个懵懵懂懂的“危险”年龄。如今这个内向的孩子竟以异样的眼神注视着父亲,她平静地说:“去爸爸那里,他就会一个劲儿地让我吃水果,不会说别的、问别的。去了几次以后就不去了。”对父亲其实已“形同路人”的小王又苦笑补充一句:“爸爸是做水果生意的。”

小王的妈妈刘女士与泪流满面的女儿对话,心头别有一番滋味。

送礼物时,小王拿着的是英语试卷:一张是97分,另一张是98分。她坦率地说:以前不爱学英语,仅是及格分数,我要以好的学习成绩报答妈妈。随后她用英语对妈妈倾吐心怀:我很爱您!并表示“请妈妈放心,女儿会努力的!”

3号家庭儿子小刘15岁时父母离异,虽深爱父亲,却主动选择了跟母亲生活。“妈妈毕竟是个女人,生活中不能没有男人的帮助。”父母至今仍势不两立。他说:“我是一个男孩子,我同样深爱我的父母。跟妈妈生活在一起,她的教育方法除了痛斥、打骂,没有别的。有时候也跟她吵,但我知道妈妈一个人很难。”他坦言:“爸爸是我最爱的人,但我很难见到他,更难看见他对我有笑脸,他对我总是很严厉,期望值很高,我最痛苦的是他们彼此那样敌对,往往妈妈说爸爸的时候,我会和妈妈吵,“你凭什么说我爸爸!”可在我爸爸那儿,我又会为妈妈争,结果他们都觉得我不跟他(她)一条心,都对我说很伤我的话……我常常想,如果他们能成为好朋友,不用我这样被夹在中间,那真是太好了,我也就解脱了……

小刘的父亲刘先生在痛苦的沉思中静听儿子的话语,这种掏心窝的呼唤刺痛着他。他不时紧咬着嘴唇,竭力克制内心的激动。

但是最让刘先生感到意外的是,儿子送给他的礼物按摩器时,小刘一片赤子心溢于言表:我知道爸爸的腰和那条腿不好。小时候当我看到爸爸在那儿揉啊揉啊,我的心在流血。儿子大了应该为爸爸做点什么呢?当爸爸想我的时候,或者有空闲之时,用着按摩器,就会如同我在身边陪伴着他,说到此,现场的观众饱含热泪,默祝这个懂事的孩子有个美好的未来。

看似文质彬彬的刘先生接过精美包装的按摩器时,热泪夺眶而出。他无奈地说:我每周只能见到儿子一两次。

在主持人文燕问及刘先生孩子最喜欢的人是谁时,他不假思索地说:是我。小刘点头称是,赢得观众祝福的掌声。

4号家庭女儿小马有过悲怆的童年经历。3岁时父母离异,跟奶奶一起生活,今年父亲再婚,开始跟父亲一起过。她痛苦地说:小学六年级时,我很冲动地吃过安眠药。那个时候看到别的小朋友都生活在爸爸妈妈的家,我觉得特别孤独,特别寂寞。那一次在迷迷糊糊中醒过来,我看见爸爸搂着我,对着我说:“你知道不知道,爸爸就是为你活着的……”以前爸爸只有在喝过酒后才会对我嚷嚷几声。在我最后醒来时,我发现躺在爸爸家,爸爸带我去玩,在北京游乐园玩得好开心,那是跟爸爸在一起最开心的一次……爸爸很少陪我……我曾经愚蠢地想过,如果可以天天那样,我宁愿天天去吃安眠药……”

小马的父亲马先生心如刀割,溢出了泪水。父亲以“经常和女儿在一起”,女儿以“经常看到爸爸的笑容”彼此倾诉自己最大愿望时,观众破涕为笑。

小马送给爸爸一盒录有自己声音的磁带显得格外珍贵。她动情地说:“平时我惹爸爸生气,其实爸爸也不容易,为了他不生气,不寂寞,我要让他经常听到我的声音,不管发生什么事情,我会在他的身边陪他,我深深地爱着爸爸。”

引人注意的是,4个孩子谈到父母离异后是否能战胜自我,一致强调“或优或劣在于自我调节”,而他们的父母不谋而合同一个心迹:“孩子的成长离不开家长的帮助”。

“你懂我心吗?”

《离异家庭》的最后一幕是极为感人的:

为了却小赵的心愿,导演霍然帮助她找到了失散13年的母亲。其母京城数度搬家,且几次出国。霍然一次次跑派出所,叩开无数家的大门,终于见到了她的母亲。你认识小赵吗?她长大了,很好的一个孩子,你不想见她吗?”说得小赵的母亲泪落如雨。

当主持人领着小赵去见她的妈妈时,她回眸一看爸爸,百感交加地来到电视台的另一房间。小赵含着泪扑向阔别13年的妈妈,一声撕心裂肺的“妈妈”,母女紧紧相拥,抱头痛哭,妈妈手捂着脸,又不停地抚摸着女儿的鬓发,抽泣着说:“我真的很对不起你,以后不会了。”“妈妈好想你啊!”母女泣不成声。最后小赵征得爸爸同意,与妈妈去吃了一顿团圆饭。

血缘亲情在延伸

《离异家庭》节目播出后,不少观众来信称赞节目反映了社会的一个普遍问题。有位与女儿多年没见的母亲说,最近见到女儿,发现她学习成绩下降,无事流浪街头并早恋,感到非常吃惊,深感到作母亲的深深内疚。节目中4个家庭的生活改变了:

小王的妈妈在电视台帮助下找到了工作,她也不会因心情不好再去打牌。下班回来,女儿已经为她沏好茶,准备好洗脸水,又帮着做饭、刷碗,她开始尝试做个好妈妈,做个女儿的知心朋友。小王也变乖听话懂事了,闲暇时母女促膝聊天,一起玩,家里温馨起来……小王爸爸感动了,让她常去他那里弥补昔日的缺憾,重建亲情……

小马的爸爸开始不喝酒了,不再“严厉”地与女儿轻声地攀谈,关系越来越融洽,女儿也在为至今单身的妈妈寻找幸福的伴侣……

小刘的爸爸已经不板面孔地与儿子相处了,儿子在这种氛围下心灵轻松了下来……

小赵的父亲重新审视自己的女儿,昔日的印象改变了;母亲带女儿到她的新家见小弟弟和她的“老公”,“老公”高兴地说:“又多了一个16岁的女儿,多好啊!”,妈妈经常给她打来电话……

《离异家庭》节目还有4个孩子未在现场亮相,但他们的心声令人陷入深深的沉思:

“16年来妈妈对我付出很多,愿她幸福,找到一个合适的伴侣,我真的不能没有你,妈妈我爱你!”

“爸爸,你过惯了一个人的生活,我希望你重建幸福的家庭,过快乐的日子!”

“爸爸妈妈是我人生舞台的台柱子,哪个柱子也不能倒塌,我衷心希望爸爸妈妈重归于好,让人生舞台永放光芒!”

“全社会更好地关心单亲之家的孩子们,给予他们更多的理解和爱!”

12月1日,导演霍然冒着严寒来到某中学,具体策划落实《离异家庭》的姐妹篇《重建家庭》专题片的拍摄,我们似乎感受到血缘亲情又在新的空间延伸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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